flyihighoversky

上個週末，我人在山中，從雅座下來，繞過猴岩，往小坪頂而去。途中，迎面走來三五個結伴同行的男人。這樣的組合，算是平常，之所以會讓我特別留意，是因為他們正朗聲唸著，「‧‧‧故國神遊，多情應笑我，早生華髮‧‧‧」。

早生華髮，或是一種遺憾，卻是你我兩般心情。

在職場中，我算是比一般人幸運的，所以在同階中，我是屬於比較年輕的。通常年輕是一種優勢，尤其在有一陣子「世代交替」的口號喊得漫天作響的時候；但是年輕也可能是一種劣勢，當銀髮成為一種智慧與心力付出的表徵之時。有好一段時間，我總要無言地聽著這樣的感嘆，哎，壓力真大，又那麼操，頭髮都白了。為什麼我得無言，因為我是一頭烏黑，還有一張年輕的臉。我是恨不得頭上好歹也冒出幾根白髮，好取得跟話權回聲，對啊，壓力好大，操得我也長白頭髮了。

也會有些尷尬的時候。偶爾有機會陪著我的同事拜訪廠商，當走進門，對方老闆堆滿笑臉相迎，熱絡地伸出手，但是他的笑臉是迎向我的同事，雙手也是伸向我的同事。於是，我的同事總要技巧性地將對方的手帶向我，帶著些許尷尬說，X總，這是我主管。還有一年，我和廠商到LA，辦好check-in之後，因為時間還早，兩個人就在附近找家店喝啤酒。我們點了海尼根，哈，就是要海尼根。然後，老闆說話了，要看我們的ID Card。我們兩個相視而笑，然後跟老闆說，嘿，你真會開玩笑，我們不年輕了。結果，老闆沉著臉說，我是認真的。悻悻然，我們兩個只好乖乖地拿出護照。

幾年過去，我終於有白頭髮了，先是有幾根，雖然需要稍做撥弄才能顯露出來，終究還是有，於是我正式加入白髮一族，也開始可以挺著胸膛暗自心喜卻是外顯哀怨地說，哎，我都開始有白頭髮了。現在是更明顯了，照著鏡子便能看得到，不過還是在可以數出的程度。前些天在電梯裡，我們一家超自戀三口，各自對著鏡子端詳，突然老婆幫我數起白頭髮來，數著大約是二十來根，然後她說，這下你高興了吧，還怕沒白頭髮。這點她是驕傲的，自前回她驚聲大叫地剪去一根白頭髮之後，她依然保持著一頭烏黑。

還記得今年清明，我開車載著父母掃墓去。也許是迎面的陽光照射，更能顯現白髮的銀光，坐在後方的母親突然說，啊，兒子也長白頭髮了。那一刻，我心中是萬般思緒夾雜，竟是說不出話來。想著一位母親看著兒子的成長，會爬了，會走了；長牙了，換牙了；結婚了，生子了；一直看到兒子也冒出了白髮，可是在母親心中，也許都還是個小孩吧。